對眾多球迷來說,這真是難受的一天,NBA季賽尼克戰熱火,林書豪沒有打出燦爛陽光,接二連三的失誤、進攻犯規、麵包投籃、被對位的對手欺凌、闖入明顯的陷阱、挨火鍋……,該來的都來了。比賽中,電視鏡頭不再重播「林來瘋」的快打旋風畫面,而是一幅幅迷惘與惆悵的敗舉。在林書豪罰球的時候,全場噓聲四起,你清晰感受到:原來期待「林來瘋」神話破滅的力量,完全不比渴望它的人少。
在這一天,你是心碎了,還是坦然咀嚼失敗,決定著你是否能勝任「球迷」這個謎樣的角色。
熱火與尼克的對決,球星雲集,近乎美國國家籃球隊的小型內戰。邁阿密熱火在LeBron James加盟後,就成為台灣籃球轉播的寵兒,再加上林書豪的崛起,使這場賽事具備所有可能的收視亮點,只可惜,台灣觀眾最在乎的「林來瘋」熄火,換來的卻是另一個殘酷的認知──籃球場還是「黑人霸權」宰制的世界!然而,這一義理,不就是當初壓抑林書豪出人頭地的核心論述嗎,而「林來瘋」吸引人之處,不就是代表某個新配方(東方+哈佛+宗教)的出現,足以翻轉此一霸權嗎?原來,林書豪只不過是一個巧合的例外因素──「林來瘋」其實沒有改變世界,世界仍然「黝黑一片」?
尼克的輸球,林書豪確實難辭其咎。
每樣運動都有其考驗運動員身體的獨特枚角,籃球競賽的張力,在於「強度」與「準度」的彼此牽制,五個人守五個人,在寬五十英呎、長四十七英呎的半場內,難以避免各種兩米壯漢間的激烈肉博角力,但籃框卻又孤懸在十五英呎開外、三.○五米高的空中,對大數攻方球員而言,要把球投入僅四十五公分直徑的籃框,本來就需要某種長期苦練得來的「準度」,然而偏偏,籃球半場的空間就這麼大,進行投籃必得遭逢肌肉棒子的碰撞與推擠,「準度」的維持因而成為天險。
但也就是如此,籃球教練的才華才得以彰顯。透過恰當的五人攻守布局,創造一種能接二連三輕鬆射籃的空檔,降低己方「準度」被守方「強度」破壞(或者被己方疲憊體能拖垮)的機率,就成為球隊取勝的關鍵。紐約尼克在「林來瘋」的連勝期間,用的就是目前全台灣人都可說上兩句的「擋拆戰術」,讓中鋒上前幫控球後衛(point guard)擋住一邊,使林書豪可以快速突破,此際籃下空無一片,他或可自己切入上籃,或短傳給回身跟進的中鋒扣籃,再或者分傳給埋伏兩邊底線的三分射手,用大空檔的舒適遠投來取分。
但這場尼克對熱火之戰,林書豪主導的擋拆徹底地被對手的包夾所拆解,事實上,熱火目前就是全NBA聯盟最會防守擋拆戰術的球隊,在轉播中,我們清楚地看見黑人的運動力明顯地高過林書豪,包夾時,他的身體在碰撞中很容易失球,而一旦運球闖入黑色森林之中,幾乎就難重見天日。當林書豪沒辦法創造出籃球的流動,尼克就只好倚賴安東尼與史密斯的硬幹單打,結果是每一分得來都艱難辛苦,反之熱火給球、導球行雲流水,每一分都輕鬆寫意,看完上半場,老球迷或可知紐約球隊已凶多吉少。
然而,球迷本來就不是為每天的勝利而存在,世界寬廣,每個人都在失敗中砥礪求教訓,「今日的勝利」邀請著「明日的失敗」,這是為何職業運動要用一個「球季」,而非僅一個短期的「錦標賽」(tournament)來決定勝負的原因,真正的球迷是願意與球隊和球員將心比心,共同在時間的流淌中咀嚼失敗、奮鬥成長的純真男兒或女孩,身為球迷──他(她)不是其他任何一種人──在乎的是共同跋涉,一齊經歷,然後在下一場的勝利中俯仰對人生事物的某種了悟。
尼克隊接下來任務,是保持著贏二輸一的.六六七勝率,迎向季後賽,林書豪等今天也夠久了,而今天也終於來了;林來瘋帶來的爆滿觀眾終須離場,這樣也好,球場上會留下真正真摯的人,以及進步的球賽。
(作者為學學文創志業副董事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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